第28章 第28章_太子追妻风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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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夜色迷离。

  永定侯府,谢长渊有些心事,晚膳后闲步到府中湖边散散酒气。

  至湖边时,见着一身浅粉纱裙的阿嫣正举着一柄细绢小扇在湖边扑萤。

  阿嫣的笑声如银铃,一蹦一跳,甚是活泼可爱。

  谢长渊不自觉地笑了,阿嫣总是能给他带来欢乐,抚平他的不豫。

  阿嫣身旁的侍女看见了远处的世子,准备开口行礼,却被谢长渊抬手制止。他不想打扰阿嫣,不忍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谢长渊走到阿嫣身旁,正逢阿嫣这一步蹦下来时脚下一歪,谢长渊忙伸手接住阿嫣,但抬脚踩上了一块湖石,二人竟然齐齐跌倒在湖边的草地上。

  倒地前,谢长渊转过身将自己垫在下方,阿嫣就摔在了谢长渊的身上。

  落地的瞬间,二人的唇角竟无意间擦过,又迅速地各自尴尬地别开了脸。

  此刻二人交颈相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颈肩,两人之间升起了暧昧的热意。

  “啊,小姐你没事吧?”是阿嫣的侍女,没眼力见地惊叫出声。

  阿嫣羞红了脸,忙从谢长渊身上起来,站在一旁,由侍女给她整理衣裙。

  谢长渊笑笑,单手撑地,准备起身,手边却压住了一柄团扇。

  谢长渊拾起扇子,准备还给阿嫣,看着那扇子时,谢长渊脑中却突然想起今日在画舫上,二皇子封羡向封玉瑶讨要的那柄折扇,那柄有阿嫣字迹的折扇。

  谢长渊起身,向阿嫣开口道;“今日画舫上……”话才刚出口,却被阿嫣打断。

  阿嫣本还一脸羞涩,忽然听见长渊哥哥提到画舫,今日长远哥哥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立场,阿嫣很感动,长渊哥哥冷声斥责秦烟,也让阿嫣心里很是受用。今日这个效果就已经超出预期了,她不愿长渊哥哥再想起秦烟,故而打断了谢长渊未出口的话。

  “长渊哥哥,今日我着实是被吓到了,我不想再去回忆,我们不要提这件事了好不好。”阿嫣语带祈求。

  闻言,谢长渊心中对阿嫣更是怜爱,又是愧疚。遂没再开口,那就等阿嫣状态好些再问她,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后,阿嫣陪着谢长渊在湖边闲步——

  谢箐晚膳后原本是打算到湖边散步,再看到谢长渊和阿嫣二人后,立马转身往回走。

  跟随的侍女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不去了?”

  见自家小姐不作声,只是径直往回走,侍女回头望了一眼。

  原来湖边的那对男女,是世子和阿嫣姑娘。侍女心下了然,他们姑娘一向是避着世子的,也难怪。

  谢箐脚步匆匆,她不想同谢长渊对上,那让她觉得尴尬,也羞耻。

  她知道谢长渊对她的母亲,对他们兄妹的不喜。对谢长渊,她向来是能避就避,从来不去触霉头。

  如今自己的兄长也回来了,要是这里过不下去,她就去兄长府上——

  《汉书·律历志》中记载∶“织女之纪,指牵牛之初,以纪日月,故曰星纪。”

  “星回岁终,即为岁首,当日可祈年、祈福、乞寿,祈子嗣。唯得乞一,不得兼求。”【1】

  皇城内廷,御花园。

  后宫嫔妃斋戒沐浴,以代掌凤印的贤妃为首,于月下香案前,焚香列拜,祈愿风调雨顺、农桑繁茂。

  仪式结束后,宫妃陆续离开,贤妃办事一向细致,留下亲自盯着宫人处理所用香烛等后续事宜,谨防不慎走水。

  一炷香的时间,贤妃准备回景仁宫。

  路上经过一处假山,蕉叶后的小径上缓步行走着的两个低阶妃嫔,正在小声地闲话。

  “皇后和四妃当中,仅贤妃膝下无子。贤妃娘娘留在后头,还不走。那么虔诚,是不是要拜月求子啊?”

  “呵,求子?就算是贤妃每日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

  “这话怎么说?”

  “不要告诉别人啊,是我偶然间听见浣衣局的老嬷嬷说的,贤妃之前滑过胎,并且好像再不能生育了。”

  “啧啧,这么惨!好可惜,贤妃地位那么高,都快赶上皇后了,要是再有个子嗣,那真不得了。”

  “我告诉你啊,贤妃当年滑胎,似乎就是同如今在大觉寺的皇后有关。”

  “啊!不会吧?皇后和贤妃不是同出自左相府?她们不是亲姐妹吗?还是嫡亲的姐妹啊!”

  “在皇家,连父子,兄弟都能自相残杀,还亲姐妹,呵呵,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了哈,快走快走,你看我这嘴也不把门儿,都不该和你说的……”

  ……

  声音渐远。

  方才嬷嬷准备前去教训那两个妃嫔口无遮拦,被贤妃制止了。

  想想自己位同副后,却不知原来自己在别人口中是这么可怜。

  呵,是啊,的确可怜,自己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贤妃望向西边,姐姐,大觉寺的钟声可否让你心安?——

  右相秦府。

  秦相在月下设了香案,同其子秦洺拜魁乞智。

  魁,即魁星,亦即北斗七星的第一星。传说为主持文运之神,名曰文昌帝君。读书人为了金榜题名、官运亨通,于七夕夜月下拜魁乞智。

  香案上供一高二尺许,蓝面环眼,锦袍皂靴的纸扎魁星,其左手斜拂胸前红髯,右手紧握点斗朱笔。供品则为茶酒瓜果,和一煮熟的带角公羊头,且在其两角上束红帛为饰。【2】

  香烛点燃后,秦相和秦洺面对着魁星顶礼膜拜。

  拜后二人在香案前的圆桌对坐。

  秦洺向四周扫了一圈,疑惑道:“父亲,今年七夕,就我们两人?”

  秦文正叹了口气说道,“你祖母身体不适,在房中休息。”

  “哦。”秦洺等着父亲的后续,母亲和二姐呢?

  但秦文正自行喝酒吃菜,没再开口。

  秦洺疑惑,又再度问道:“父亲,二姐呢?她不是每年七夕夜都会在月下拜织女乞巧的吗?”

  秦文正一听见秦念就来气,他重重地放下酒杯。

  “她今日闯了祸,在闭门思过。你母亲不忍秦念没用晚膳,去陪她了。哼,闯了那么大的祸事,她还敢吃得下饭?”秦文正语带怒火。

  秦洺今日在房中,照着一册去书肆花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来的武林秘籍,偷偷练功,并没有出府。故而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亲,姐姐闯了什么祸?”

  “待她出了禁闭,你自己去问她。”秦文正语气不善。

  今日千水湖发生的事,秦念没有隐瞒,回来后都告诉了秦文正。

  秦文正听见后火冒三丈。秦念竟带着同僚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闯了这么大祸事!

  他们几斤几两,敢去撞二皇子的画舫!那画舫上还有永定侯府世子,两位公主,甚至还有太子!

  呵,还有秦烟!

  念念一向行事稳重得体,今日应该是因为秦烟,又是秦烟!

  听念念说,明日太子还要派人给他们府上送《颜氏家训》。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们府上没家教啊!

  明日上朝还要面对那一众同僚,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清夜无边。

  昭仁郡主府,梅林南侧的莲塘,临着松坡脚下有一片略缓的草地。

  夜风不凉不燥,封玉瑶同秦烟各自斜倚在草地铺着的芦席之上,听着虫鸣,和……立于莲塘边的江沐所奏的悠扬萧声。

  虽说纪南风吩咐了下人在草地各处熏着艾叶驱蚊,但偶尔还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会搅扰到夜色下的两位美人。

  沈莹盘腿坐在秦烟身侧的藤团上,手中摇着一把偏宽的蒲扇,目光如炬,追着闯入其间的蚊虫。

  纪南风在五丈之外的几竿瘦竹旁负手而立,仰面望天。

  良久。

  封玉瑶疑惑地问道:“纪先生这是?”

  沈莹边挥动着手中的扇子,边回答道:“公主,每到七夕,纪先生都是要观星的。”

  封玉瑶赞叹道:“烟烟,你府上这纪先生真是个人才啊。”

  秦烟微微阖眼,弛缓地放松着身体,语调平缓:

  “织女三星在天市东,以七月一日、六、七日,初昏时见于东方,意味着已入孟秋。此时查日月之行,便可揆岁星顺逆。”【3】

  封玉瑶心中赞叹,啧啧,一个个都是人才——

  西山太子府,梅林旁的苍台水榭。

  封湛手握一卷经书,侧边几案上置有一杯热茶,霁青的茶盏上方氤氲出虚白的雾气,袅袅茶香自里散开。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萧声,封湛剑眉微蹙,抬眸望出去。

  是那边……

  不多时,又传来女子的忽高忽低的谈笑声,听着,像是静仪公主封玉瑶。

  一旁随侍的宋执心叹,静仪公主出了宫就像是放飞自我的模样。

  宋执出了水榭,不多时便返回,带回了暗卫的消息。

  今日静仪公主留宿在昭仁郡主府。

  “昭仁郡主这萧声是美,但似乎过于凄凉。若是有琴音相和,琴箫合奏,那就更……”宋执突然止住了话,是他多言了。

  宋执平日里跟着太子殿下多方涉猎,事事都略通一二。故而方才是有感而发,却差点忘了太子殿下不喜聒噪。禅座上的封湛搁下手中的经卷,轻捏眉心。

  封湛抬眼扫过水榭中置于桌案上的那张羲和古琴。

  今日一早,封云朝带了那张琴到太子府,她知道太子哥哥的脾性,要邀约他出去游湖定费周折,打算打持久战,带了琴是准备打发时间,离开时忘了带回宫。

  羲和古琴,历年既久而漆光退尽,色如乌木。因琴有弦之激震,其上布有如龟背之断纹。

  桐面梓底。

  其梧桐,伐于在千年以上,木液已尽,多得风日吹曝之,金石水声感入之。所处在空旷清幽萧散之地,而不闻尘凡喧杂之声。

  制底之梓,取五七百年以上。锯开以指甲掐之,坚不可入者。【4】

  知封云朝好琴,封湛寻来作她的生辰礼——

  封湛起身,缓步走至琴前坐下。

  试了几个音,便抬手奏琴。

  太子府这边琴音响起的瞬间,昭仁郡主府那边的萧声一顿,却又很快跟上了节奏。

  今日江沐所奏为《关山月》,而封湛所奏的是《风入松》。虽曲子不同,在这静夜,却不违和。

  琴声清亮激越、或疾或徐、同萧声刚柔相济,确实妙哉——

  吹着夜风,听着琴箫合奏。

  封玉瑶对秦烟道:“烟烟,你府上这日子过得可以啊!”——

  一曲终了,封湛起身坐回禅椅至上,拿起手边的经卷,却一字未看进。

  宋执到水榭外,暗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宋执回来,道:

  “暗卫来禀,隔墙之外,确实是昭仁郡主同静仪公主。”

  “恩。”封湛闻言,面上神色不显,只是搁下经书,端起了茶盏。

  “不过方才吹箫是……”宋执欲言又止。宋执前些日子也听见过昭仁郡主府的萧声,就默认地以为萧声是出自那边府上的主子昭仁郡主,却不料……

  封湛抬头,眸眼微眯。

  “方才吹箫的,是郡主府中的江少……”宋执瞄了一眼太子殿下,殿下面沉如水,似乎不妙。

  宋执迅速低头,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封湛放下还未入口的茶,茶盏碰到桌台的声响在静谧的水榭中,突兀地有些格格不入。

  “明早派人将琴送回宫中,封云朝的玉熙宫是连一张琴都没地方放了吗?”封湛语调微冷。

  话毕,封湛起身离去。

  宋执跟上太子封湛的脚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殿下的步子是不是较平日快了些。

  但方才的琴箫合奏是的确悦耳啊……——

  夜色已深,凉意渐浓,昭仁郡主府莲池的几人也散了。

  纪南风依照秦烟的习惯,在郡主府中劈了一方汤池。

  沈莹在汤池的屏风外放下了纪先生送来的淤伤的膏药,侯在外间。

  汤池中的秦烟抬手轻揉今日被撞到的左肩,水雾缭绕中,她忆起了幼时那次太液池落水。

  她那次是被人推下水的,当时她不识水性,挣扎几下,很快便沉入池底。

  意识模糊前被人从池底拽起,水中她隐约看见,就她的是一个小哥哥。

  没待她看清那人的容貌,她就昏了过去。醒来时还在池边,她一眼就见到身旁面色担忧的长渊哥哥。

  是的,那时,秦烟也是称呼谢长渊“长渊哥哥”。

  秦烟的母亲同安阳长公主本就要好,之后不久,安阳长公主提出让两个孩子缔结婚约。

  母亲觉得,有安阳长公主作婆母还不错,烟烟婚后日子应该好过,且谢长渊也挺喜欢烟烟这个妹妹的。

  而秦烟也很是感激谢长渊救了她,对此也并不反感。

  安阳长公主同母亲交换了信物,商议婚约暂定,不过还是要等到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再看有没有缘分。

  秦烟轻叹,看来是没有缘分。

  作者有话说:

  【1】本文中“星回岁终……不得兼求。”改编自资料,出处不详;

  【2】本文中“魁,即魁星……红帛为饰。”改编自资料,出处不详;

  【3】本文中“织女三星……岁星顺逆。”源自于《星经》;

  【4】本文中“羲和古琴……坚不可入者。”改编自资料,出处不详。(三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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