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等待
对于车祸这两个字，宋琦有着深刻的印象。那时她的状态很糟糕，不光是因为生活的不遇，儿时的梦魇又重新伸出魔爪向她袭来，她在家里待得烦闷，烟一包一包地猛抽，却还是消不过心里的忧愁，后来为转移注意力她便光顾了之前常待的咖啡馆，固定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灵感匮乏了便抬头一看，蓝天白云，人潮涌动，阳光照在身上，周边是浓郁的沁香，就那一刻，干涸的心止住了躁动
只是那天阴雨绵绵，黑压压的乌云让人拢不过气，宋琦照常靠在沙发上，听着店里流动的音乐小憩，可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惊得所有人起身观望，雨水浸染的地上慢慢流淌出鲜血，划过大片痕迹，她的小腹隆起，看样子是位孕妇
“出车祸了”，身旁的服务员惊呼，人们一听赶紧出去围观，当时人声嘈杂，抬人的抬人，呼救的呼救，可宋琦唯独听见那位准妈妈躺在地上虚弱地哀求，“救救我的孩子”，望着眼前的模糊中依稀触动的身影，她头一次觉得活着这两个字是有多么鲜明
“没活过来”，次日，服务员给她斟满咖啡的时候叹息道，“世事无常啊”，她的睫毛不自然地颤动着，昨天的场景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
回去后她便做了噩梦，梦里还是年幼的自己，被爸爸带到记忆里的商铺前，“囡囡乖，在这等着，爸去给你买糖吃”
可是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路对面出现父亲的身影，她狠下心准备跑过去，却丝毫没发现那疾驰的车从尽头赶来，马上就要跑到终点，宋琦转身一看，飞速的车上坐着父亲狰狞的脸
“不要！”，她从梦中惊醒，再无睡意，她曾想过为什么父亲那么狠心地把自己丢到路边，明明有人在生命最后一刻都不愿放弃自己的孩子，同样是骨血至亲，她便是这样遭人唾弃吗，宋琦仰望着星空，在一片深邃里，找不到答案
后来她换了位置，那是一个连窗户角都瞥不见的地方，这样她抬头看见的不再是那些奔驰而过中遗留的难过，而是随着门口铃铛的响起风尘仆仆走来的陌生面孔，好过我们都还在，她拿着店主递过来的随记簿，在上面写下娟秀的文字
“我从夜幕而来，妄图归属浩瀚的星海”，见过太多深渊，不知道我还是否有机会再次活过来
“32床醒了”，一旁的小护士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位病人，“感觉好点没”
宋琦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恍惚间闻到四周的消毒水味，“我这是在哪儿”
那小护士没忍住噗嗤一笑，心想总算见到个活生的病例，又怕被主任发现态度不端正，赶紧清了嗓子正色道，“你刚刚出了车祸，被我们送到医院，不过还好都是小伤，一会儿检查下脑核磁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其他人呢”，宋琦听着这一通话脑子嗡嗡作响，“他们呢”
“你是说坐你旁边那人吗”，小护士见主任走了竖起八卦的耳朵，“你是不是要找他”
“嗯？”，宋琦疑惑，“我找他干什么”
“我听说你刚被送过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嘀咕，说要找人”小护士正儿八经地说道，“我们同事便凑近了问你，这人是谁，你当时可能也糊涂了，就重复着旁边旁边两个字，想是你们互不相识，一会儿可不要忘记找他要赔偿啊，这种人可不能姑息”，话一说完她便及时捂住了嘴，打探病人私事是大忌，她略有惊恐地看着还在床上迷糊的宋琦，哀怨道千万别多嘴把自己给扯进去
坐她旁边的人是顾宸，刚刚救她的人也是顾宸，在她昏迷不清的这段时间潜意识里想的人还是他，这也难怪被人误会了去
“我想麻烦问一下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怎么样”，按照当时的情况，星臣应该比他们更糟糕，想到这宋琦有些惴惴不安
“有两个人还在抢救室，剩下的人都安排在病房了”，小护士补充，“还有跟你一车的那男人，包扎好伤口后过来看过你”
宋琦跟人道完谢，又躺了会儿觉得自己恢复差不多了便穿上鞋子走出去，不料和顾宸打了个正着
“醒了？”，他嗓子有些沙哑，缠着绷带的左手率先映入她眼帘，她记得当时他冲过去把自己护在胸前，那铁片穿过玻璃锋锐地划了过去，再后来便是这缠满左臂的洁白
“星臣状况不太好，他哥正在赶过来，你…”，顾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杨星臣对于宋琦是有同家人的存在，“你还是回床上吧，这里我来守着”
“我和你一起”，宋琦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星臣进去多久了”
“快一小时”，顾宸许是坐得有些累，往后靠了靠，全身透露着疲惫，“当时情况太凶险，他已经做出最大的防范”，尽管依旧无济于事
“你的伤”，宋琦低头瞥了一眼，轻声问道，“要紧吗”
“没事”，他侧着脑袋看她，光影下他的身躯能将人整个笼罩，仿佛回到了之前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她一样
“谢谢”
“应该的”
听到对方的回答，宋琦一时语塞，她在想这个人集结了她所有复杂又多端的情感，这种吊诡的心绪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路，“怎么会是应该呢”，是觉得像元儿的这张脸不该被抹杀还是在那一瞬间单纯想要保护她
“宋琦！”，不远处传来杨楚泽风尘仆仆赶来的身影，他们的话题也被迫戛然而止，“星臣怎么样？”
“还在抢救”，宋琦看着眉毛紧锁的杨楚泽，深知他此刻的担忧，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知与否，再叁权衡下，她开口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大夫说星臣的情况不太...”
杨楚泽没再说话，他先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宋琦瞧见他的眼睛竟然都没眨过一下，后来他好像缓了过来，坐在那排椅子的最边缘，俯身沉思着，这时她才注意到顺着杨楚泽的脖子流下点缀在衬衫的，是从不曾出现在他已有形象里的大片汗渍，她默默地收回了眼神，继续坐了下来
“病人家属来了吗”，随着自动门拉开的还有那声清晰的呼唤，这时他们叁人齐刷刷站起来，杨楚泽率先到护士面前，“在这”
“你现在仔细听我接下来说的话”，护士严肃道，“他情况不太好，全身多创面开放性伤口，加上右腿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损伤严重，虽然我们已经积极从血库调血，全力进行抢救，但很可能还是无法挽救患者的性命，下面这张纸，你看好后签下字”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笔，看着眼前病危通知单几个大字，自从家里只剩兄弟两人，这种当爹又当妈的责任一直压服在他身上，杨楚泽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家长，仿佛他们之间永远处在互相磨合与成长的路上，杨星臣看不惯他的管教，他则对弟弟这种混天度日的行径嗤之以鼻，可是如今竟再次面对这种生离死别的攸关时刻，心里浮萍好像不再触手可及，它慢慢消迹于渺茫的天边
他迅速地签完字，脸色无比凝重，“恳请您一定要救活我弟弟！”，他这辈子鲜少求人，每次看那些身边人对自己俯首称臣，心里总是一阵漠凉，可此刻他却之感同身受，心如刀割百般煎熬
手术门再次关闭，清净的走廊上又只剩他们，宋琦看着那浓墨鲜艳的红色在头顶闪耀着，心里的焦灼愈发浓重，不由间头疼起来，她用力地捏了捏太阳穴企图缓解
“去屋里吧”，顾宸起身想要拉着她，“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波动”
杨楚泽也劝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
“我没事”，宋琦摇摇头，“都别劝了，安静地坐这里等吧”
时间好像积聚在巨大的齿轮上，分寸的挪动与点滴间，蚕食消耗着人们的耐心
终于，她眼前那抹明亮渐渐暗了下去，她看着大夫逐渐靠近，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目前来看手术很成功”，大夫看着围上来的叁个人耐心交待，“不过接下来病人会经历一段危险期，后续还要继续跟进治疗，而且他右腿损伤严重，日后恐怕不能完全恢复”
“您的意思是，他可能会残疾？”，杨楚泽问道
“很大几率是这样”，大夫语重心长，“毕竟遇到这种天灾人祸他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活下来就好”，宋琦听到成功两字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她激动地在旁边双手合十，“能活就好”，她有些颤抖，双脚也难以控制地打软，不管怎样星臣的命总算保住了，想到这她便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看着顾宸和杨楚泽还在跟大夫交涉，自己继续坐了回去，回想这段时间真是坎坷，顾宸的欺瞒，元儿的身世，杨星臣的车祸，好像她这些年所有的平静被打破，在那如死水般的泥潭上妄图掀起的狂风大浪，张牙舞爪地在她面前作威作福，怕吗，她将头埋进手里，好像怕这个字上次出现的时间还是在她和顾宸去往桥边的夜晚，在她心惊胆战地骑车前往山下找他的暴雨天，在她抱着捧花听见真相浮出水面时感受到清晰又尖锐的刺痛，在她这段难熬的夜晚，每次对顾宸的患得患失，又爱又恨，她怕吗
当顾宸替她挡在身前的那一刻，她甚至听见心脏在跳动，她不怕那铁片有多来势汹汹，她怕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沦陷中，再无人能为她把黑夜驱逐，去往那奔腾浩瀚的星海
“你是不是还要去做检查”，顾宸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姑娘，“护士嘱咐我记得带你做核磁”
“我自己去”，宋琦双手将头发别至耳后，撑着大腿准备起来
“人家特意教育我”，顾宸径自用手圈住纤细的前臂，“做错事便要勇于承担后果，不能做逃避的懦夫”
“你做了什么错事”，宋琦不再挣扎，任由他扶着自己
“太多了，让我一件件来补偿吧”
夹缝中写完一章，又要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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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起”，宋琦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星臣进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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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顾宸和杨楚泽还在跟大夫交涉，自己继续坐了回去，回想这段时间真是坎坷，顾宸的欺瞒，元儿的身世，杨星臣的车祸，好像她这些年所有的平静被打破，在那如死水般的泥潭上妄图掀起的狂风大浪，张牙舞爪地在她面前作威作福，怕吗，她将头埋进手里，好像怕这个字上次出现的时间还是在她和顾宸去往桥边的夜晚，在她心惊胆战地骑车前往山下找他的暴雨天，在她抱着捧花听见真相浮出水面时感受到清晰又尖锐的刺痛，在她这段难熬的夜晚，每次对顾宸的患得患失，又爱又恨，她怕吗
当顾宸替她挡在身前的那一刻，她甚至听见心脏在跳动，她不怕那铁片有多来势汹汹，她怕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沦陷中，再无人能为她把黑夜驱逐，去往那奔腾浩瀚的星海
“你是不是还要去做检查”，顾宸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姑娘，“护士嘱咐我记得带你做核磁”
“我自己去”，宋琦双手将头发别至耳后，撑着大腿准备起来
“人家特意教育我”，顾宸径自用手圈住纤细的前臂，“做错事便要勇于承担后果，不能做逃避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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