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_雨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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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是一本老旧的,没有任何精美装饰的日记本。

  宋轻沉已经一年多没有写过日记了。

  从初中到高一,她习惯性的将每日所见所闻写进小小一个本子中,不论寒暑,一天未断。

  顶着困意,她起身,从书架上拿起来自己的日记本,翻了翻。

  20xx年9月16日,班里转来一个名字叫做姜彻的插班生。

  宋轻沉想起那日的场景。

  夏日末梢的树影层叠斑驳,遮不住的燥热钻入枝桠。

  放学路上,她被勒索的高年级学生逼到墙角。

  姜彻恰巧路过,不像寻常插班生那样唯唯诺诺,反倒嚣张肆意。

  他斜眼瞥着几个高年级学生,啧啧有声,“连小姑娘的钱都要,你们可真丢人。”

  话说的随意,动作却不随意。

  他随手抓起来一个高年级混混的头发,猛然将墙上撞去,嬉笑着环视一圈,扯了扯自己昂贵的衬衫。

  “要个几十一百的多没意思,下次换换对象,来找你小爷要钱,小爷心情好了,说不定会赏你两个子。”

  完事后,他将脏兮兮的校服脱下来甩在汗涔涔的右肩,懒散的盯着宋轻沉。

  “看你有点眼熟,叫什么,哪个班的?”

  宋轻沉蠕动唇角,想说话,又听到少年不在意的嗤笑,“算了,问出来麻烦,下次回家找人搭个伴,走了。”

  她抬头,姜彻半边身影跨进薄暮金边里,憧憧树影与人影交错,自她脚下滑走。

  那场见义勇为,有人把他走向夕阳中的背影拍下来发到了校内论坛,从此以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转校生姜彻是个狠角色,不好惹,也不能惹。

  没有人知道这场事件里还有一个宋轻沉,包括姜彻。

  被人问起,他懒洋洋的回答,“大概是一时兴起?”

  他的一时兴起,却让她始终惦记。

  不偏不倚,恰好三年。

  三年里,宋轻沉躲进角落,像藏进背影缝隙中的蔓草,偷偷生根、发芽,循着他的步履长成一片繁茂的绿地,小心翼翼的描绘他的足迹。

  她知道姜彻喜欢打游戏、每天下午放学会呼朋引伴的去打篮球;

  知道他会抱着吉他低哑地唱歌,偶尔出去接商演;

  知道他不爱吃早饭,却喜欢在大课间吃巧克力……

  只因为,沉默的陪上国服工具人是她。

  白天送巧克力,放学后藏在旁边的小树林中,给他留下水和毛巾的也是她。

  制作发光手幅,请求路人帮忙在他唱歌时举起他名字的人还是她。

  那些都是她。

  中考成绩下来后,宋轻沉迟迟没有报志愿,也没有去联系学校。

  周池妄告诉她七中能上,她却犹豫地回,“再等等吧。”

  她等到了报志愿的最后一天。

  得知姜彻也去七中,这才满心欢喜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轻沉的日记也终于姜彻。

  上了高中后,出现他身边的女生,长达一个月,短则三天,她们的名字陆陆续续出现在宋轻沉的日记本上。

  还有蒋乔。

  她的名字出现次数最多。

  旧日记本里最后一篇,恰好停在3月25日,姜彻的生日。

  那天,宋轻沉挑了一双运动护腕,站在七班的后面徘徊了半个课间,才趁着中午放学班里没人时放在了姜彻的桌上。

  只是第二天,这双护腕出现在了蒋乔手上。

  她站在护栏的另一头,听见有人问蒋乔,“今天练习三步上篮,你还专门买了个护腕?”

  蒋乔笑的欢欣,“可能是哪个女生送给阿彻的吧,我借过来用用。”

  “姜彻对你可真好啊,你真的不考虑跟他处处吗?”

  蒋乔连连摇手,“阿彻是好朋友嘛,昨天晚上生日宴会上,他还许愿要跟我当一辈子异性朋友。”

  宋轻沉第一次意识到,钝化的酸涩这般难忍。

  它们无孔不入。

  顺着毛孔钻入肌肤,扎进血管,涌上心头,麻胀感遍及全身。

  她站在空旷的操场角落摘下眼镜,抹了一把眼睛。

  在她思考应当送什么礼物给姜彻的一个小时里,他大概在决定如何把蒋乔加入他的生日愿望中。

  这本就是一份没有指望得到回应的心意。

  从那以后,宋轻沉始终抱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也再也没有写过日记。

  一年多之后的现在,宋轻沉重新翻开了这本日记,她从桌面上拿起来一根笔,本来想再补点什么上去。

  最终还是也一个字都没有写,重新钻进被窝,关上了灯。

  校庆后的第二天,按照惯例,会有一个完整的周六日假期。

  老师们会充分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布置作业,发到家长群中,最后跟上一句,“我留的一点也不多。”

  一科一张卷子,确实不多。

  有人叫苦不迭,也有人无所畏惧。

  后者代表人物,宋轻沉。

  父亲不用微信,她用父亲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潜藏在家长群中。

  第二天早晨8点,老师在各个班级群中发了一条通报消息。

  xxx几天作业未完成,希望放假期间不要松懈,抓紧补课。

  按照天数排名,姜彻的名字高居榜首。

  9点不到,宋轻沉前后收到了两条微信。

  前一条是周池妄发的。

  【高考优秀英语话题作文精选jpg】

  【书到了,老地方拿】

  后一条是姜彻。

  宋轻沉的手指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消息。

  【截屏jpg】

  【被抓包了,补作业】

  截屏是老师今天早晨发在各个班级群里的通报消息。

  宋轻沉抿唇偷笑。

  很快又收到一个消息,还是姜彻发的。

  【好学生,帮一把】

  宋轻沉想了想,上海鲜市场找出来链接,一股脑地扔过去。

  【xx题型解析大全】

  【专业代写,小学作业、初中作业、高中作业】

  【唐僧催学,帮你自律】

  姜彻还没有起床,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盯着黑底白字头像发过来的几条链接,笑意逐渐在唇角边蔓延。

  手指动了动,又回过去几条。

  【截屏1jpg】

  【截屏2jpg】

  【截屏3jpg】

  宋轻沉坐在自己书桌前,手机还在震。

  【已经下单】

  发过来的几张截图,是海鲜市场的付款截图,宋轻沉呀了一声,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对面秒接。

  顺着良好的信号听到对面低促的呼吸。

  “那个,我……我随便找的链接,你还、还能退单吗?”

  姜彻顺势起床,故意说得缓慢,“这样啊,可是这里有虚拟物品,不同意退单怎么办呢?”

  宋轻沉停顿,“付了多少钱,我、我赔给你吧。”

  姜彻咬着瓮沉的尾音低笑,“这多没意思。”

  “同意在一起,或者今天陪我写作业,选一个?”

  简直狡猾,还无赖。

  宋轻沉揉着通红泛热的耳根。

  “那,写作业。”

  姜彻浑然没有忽悠小姑娘应有的愧疚感,他直接说,“9点半,旁边咖啡店,不见不散。”

  9点半,宋轻沉准时出现在了旁边咖啡店的门口。

  咖啡店位于旁边富人区底商,对外开放,到了学生放假的日子,总能看到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学生叫一杯饮料过来写作业。

  宋轻沉蹬着自行车到门口,停在一边,稍一抬头。

  姜彻在门口等她,嘴里叼着一根烟,肩上拎着一个黑色书包,神情散漫。

  偶尔有同校女生路过,欣喜的上前打招呼,“彻哥?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吗?”

  姜彻嗯一声,言简意赅,“等人。”

  “这样啊,不知道彻哥有没有兴趣先进去喝点东西?”

  姜彻一脸敷衍,“以后。”

  目光一转,落在宋轻沉身上,“小结巴,在这。”

  女生也跟着转过头去,看到宋轻沉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复杂且黯淡。

  不止她。

  宋轻沉感觉到周边有许多目光在她身上乱转,打量与议论被不断放大。

  她低头,快速走到姜彻面前,局促地捏紧自己的书包带,“快、快进去吧”

  姜彻莞尔,拉开了咖啡店的门。

  风铃声清脆的响起,伴随店员小姐姐甜美的欢迎,“欢迎光临。”

  点单时,宋轻沉瞄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作、作为赔偿,我可以请、请你。”

  “你要什么?”

  说话间,脑海里在疯狂计算,自己的生活费还剩多少。

  姜彻后仰在座椅上,对面前的菜单翻也不翻,掀了掀眼皮,“给我上一杯美式。”

  接着转向宋轻沉,“你喜欢什么?”

  她喜欢几块钱一杯的速溶。

  菜单上这些名字,有些她甚至分不清区别。

  宋轻沉暗自抿唇,“我、我跟他一样。”

  “现在就,买单吗?”

  说着,她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背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住,宋轻沉抬头,只见姜彻对她眨眼,压低声音。

  “不着急,这个店里的老板我认识,上次来给了我优惠券,可以打折。”

  他面不改色的对着宋轻沉说谎,“今天只好我请客了。”

  “只是小结巴,怎么办,你要赔给我的越来越多了。”

  宋轻沉脸色微红,她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从姜彻手心中抽出来。

  余温还在缭绕。

  “这样吧,除了补课,你再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就当是咖啡的补偿。”

  姜彻的笑意逐渐加深,“你觉得怎么样?”

  宋轻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直到被人打断。

  “姜彻,哪门子风把你小子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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