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雅各和小山羊皮,或“新生”(1)_《旧约》中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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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雅各和小山羊皮,或“新生”(1)

  1.转移祝福

  雅各诡计的故事可能是对一个合法仪式的回忆伪装自己哥哥的雅各怎样获得父亲的祝福长兄被弟弟取代继承权我们在前一章里发现一些理由,认为根据一种古代习俗,雅各作为最小的儿子本来就有优先继承其父亲以撒的财产的权利,传说中他为了褫夺其兄以扫的长子继承权而采取的转移继承权的做法,不过是编年史家在试图解释为何幼子要优先其兄长继承家财,而幼子继承制在作者当时已经长期废弃和几乎无法理解了。依据这个结论,我打算在这一章里考虑雅各与母亲利百加勾结进行的那个诡计。据《圣经》作者的话,雅各把它用在父亲以撒身上是为了将父亲的祝福从兄长以扫那里转移到自己一边。我推测这个故事体现了对一个古代仪式的联想,后来,在长子继承权普遍取代了幼子继承权以后,偶尔奉行这个仪式是为了让年幼的儿子代替年长的儿子成为父亲的继承人。当长子继承权作为一条继承法则牢固确立之后,任何与此违背的事例都会被看作是破坏传统习俗。

  这种习俗只能靠奉行一些特别的礼节而得以维持,设计出这些礼节是为了颠倒几个儿子的出生次序,或者是想保护幼子免受因剥夺他兄长的继承权而带来的可以预见的某些危险。我们不必猜想雅各为了让自己能够继承父亲的财产,确实奉行过此类礼节。因为假如幼子继承制的习俗在他当时仍然十分风行,他就是法定的继承人,因而无需特殊仪式来授予他这些权利,以便他有资格因其出生日期而得益。然而后来当幼子继承制被长子继承制取而代之时,撰写雅各传记的作者可能认为有必要为自己主人公的传统财产继承权争取其正当理由,于是便让他去奉行一个仪式,该仪式在这位编年史家当时已经只是偶尔采用,目的是让年幼的儿子具有法律上认可的继承优先权。更晚一些时候,编辑雅各传记的人已经不熟悉该习俗了,他可能忽略了它过去的法律意义,而且把它仅仅描绘成雅各在母亲的教唆下使用的一种狡猾的花招,目的是为了骗取其兄长应得的祝福。

  根据现在的假设,《圣经·创世记》中的故事就以最后阶段的这种曲解和讹传一直流传到我们时代。

  我首先想请读者注意这篇故事中的两个要点:一个是年长的被年幼的取代,另一个是导致这种取而代之的方法。小儿子穿上兄长的衣服去冒充其兄长,并在手上和脖子上缠着小山羊皮以代替兄长皮肤上的毛,从而装扮成其兄长;而且这种伪装是母亲教唆他去做的,她把他兄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把小山羊皮包在他手上和脖子上,积极地帮助他完成了假装。雅各,这个年幼的儿子,就以这种方法成功地把父亲原本打算给他哥哥的祝福转移到他身上,并因此使自己成为父亲的继承人。看来很可能在这个故事里保存着对一个司法仪式的回忆——过去,年幼的儿子正是依靠这个仪式才取代他的哥哥成为父亲财产的合法继承人。

  2.仪式中献祭的羊皮

  与闪米特人有关的东非部落加拉人收养仪式中的牛油和牛皮东非献祭动物的皮做成的圈阿基库尤人的“再生”礼母亲和孩子相当于绵羊和羊羔阿基库尤人收养仪式上的献祭动物的皮东非人割礼上的献祭动物的皮东非人婚礼上的献祭动物的皮东非人缔约时的献祭动物的皮阿基库尤人其他仪式上的献祭动物的皮东非人向敬神礼时献祭动物的皮东非人患病及其他情况下献祭动物的皮瓦恰伽人行赎罪礼时献祭动物的皮瓦旺伽人行赎罪礼时献祭动物的皮东非行政管理权交替时献祭动物的皮献祭动物的皮使得佩戴者等同于该动物在东非生活着一个部落群体,他们的习俗表现出与闪米特民族习俗有趣的相似之处,并可以帮助我们说明和解释后者的习俗。

  因为在缓慢的社会进化过程中,这些非洲人部落远远落后于闪米特民族,并因此保留了因文明进程而在别处已经或多或少黯然失色和完全凋敝的某些原始习俗的新鲜而清晰的印记。现在讨论的部落都居住在所谓的非洲东角,大致从北面的阿比西尼亚和亚丁湾到南面的乞力马扎罗山和维多利亚湖的尼安萨部分。他们既不属于居住在西非的纯黑色人种,又不属于纯班图人种,广义地说,他们长期居住在整个南部非洲,从赤道到好望角。诚然在他们中间有一些部落,比如阿坎巴人和阿基库尤人,他们讲班图语,并大体上可能属于班图族。但甚至关于这些人,也许还很难讲他们在多大程度上是真正的班图人,以及他们在多大程度上因为与某一外族人通婚或接触而发生了变种。总体上说,非洲该地区的主要人种是现代民族学家所称的“埃塞俄比亚人”,而其中的加拉人很可能是最纯的一类人。

  他们在最西边的部落看来是住在乌干达保护地的安科尔地区、过着游牧生活的巴希马人,据认为乌干达、乌尼奥罗和卡拉圭王室都与他们结盟。在这个民族的其他部落中,最着名的也许是同宗的马赛人和南迪人,我们有幸通过英国民族学家a·c·霍利斯先生的两部优秀着作而对他们有了充分的了解。他告诉我们这两个部落与加拉人的姻亲关系:“我认为,加拉人在形成马赛人、南迪隆布瓦人和其他种族——比如乌干达的巴希马人——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并没有得到足够认识,或者过去没有得到足够认识。他们受到加拉人祖先的影响经常表现在外貌、宗教、习俗方面,以及程度较轻地表现在他们许多部落的语言方面。”现在非洲加拉人的家园与闪米特人的策源地阿拉比亚半岛仅有狭窄的一海之隔,而这两个国家和两个民族之间的频繁交往必定从遥远的古代就已经开始了。

  因此,假如我们在闪米特民族的习俗和埃塞俄比亚的习俗之间发现相似之处的话,就不会像初看时那么奇怪了。从锡安山到乞力马扎罗山的距离确实很远,但通过阿拉比亚半岛沿海和非洲沿海的一些中间地点的媒介是可以连接的。我这样说并无意作任何暗示,认为闪米特人和埃塞俄比亚人的习俗之间的相似性,是由于他们具有一个共同的起源,还是由于类似环境各自独立地对不同种族精神施加影响而形成的结果。我只想指出,这些习俗具有共同起源的假设作为一种可能性是不能轻易否定的。

  我说了这么多,目的是防止有人因为我通过令人难以理解的距离之差进行比较而对我提出质疑,我现在要引证一些事实,它们使人想起一种古代司法礼仪,它是雅各对父亲实施的欺骗故事的基础。

  在加拉人中间,无子女的夫妻收养孩子是很普遍的事;收养所形成的关系非常紧密,甚至假如这对夫妻后来有了自己的子女,那个收养来的孩子仍然有全部的长子权。为了把一个孩子从亲生父母那里转交给养父母,要举行下列仪式:孩子一般大约三岁,将他(她)从母亲那里领走,引他或带他到森林里。在这里,父亲正式放弃对他(她)的全部权利,他宣布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算已经死了。然后杀死一头牛,把牛血涂在孩子的前额上,把一部分牛油围在孩子的脖子上,一部分牛皮裹住孩子的双手。这种仪式明显与雅各的花招有相似之处:在两种情况下,主人公的双手和脖子都用宰杀的牲口的皮或油脂覆盖起来。但该仪式的含义还不明朗。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东非部落里各种场合下举行的一些类似仪式来发现其含义。

  在这些部落里,流行着将一只动物献祭的习俗。该动物往往是山羊或绵羊,剥下它的皮,切成细条,把羊皮条围在一个据认为会因此而有所获益的人的手腕或手指上;希望这些人由此疾病痊愈或获得抵御疾病的免疫力,或者是希望他们摆脱仪式性污染而获得净化,或者希望他们得到魔力。比如,在阿坎巴人中间,当一个孩子降生时,要宰杀一只山羊并剥下它的皮,把羊皮切成三条,把它们分别围在孩子、母亲和父亲的手腕上。

  在阿基库尤人中间,如遇类似情况,则杀死一只绵羊,从一只前脚上取下一条羊皮,像手镯一样把它牢系在婴儿的手腕上,以祛除噩运或人们认为会附在新生儿身上的仪式性污染(thahu)。此外,阿基库尤人在有趣的“再生”礼或“山羊出生”礼中遵守一种类似的习俗,据本族人告诉我们,从前每一个孩子都要在行割礼之前经受这种习俗。孩子在什么年龄举行这种仪式,要根据孩子的父亲是否有能力为例行的典礼提供所要求的山羊或绵羊而定。但看来新生仪式一般在孩子大约十岁或十岁不到的时候举行。假如此时孩子的父亲或母亲已经死了,就会有一个男人或女人在这种场合出来充当代理人,并因为这次事件,孩子后来就把这个妇女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下午,把一只山羊或绵羊杀了,把它的胃和肠之类保留下来。傍晚,仪式在一间棚屋里举行;但只允许女人参加。接受再生的孩子的脑袋和一只手臂穿过一块圆环形山羊皮或绵羊皮,让羊皮搁在一只肩膀上和另一只手臂的腋下,羊的胃也这样让孩子穿过,放在他(她)的另一只肩膀上和另一只手臂的腋下。母亲或代理母亲,带着孩子坐在地板上的一块兽皮上,孩子在她的双膝之间。山羊或绵羊的肠子一头围着她,另一头伸向孩子的肚子。她呻吟着好像在分娩,另一个女人像切断脐带那样切断羊肠,孩子则模仿新生婴儿的声音啼哭。当一个男孩还没有以模仿的方式再生之前,他不可以参与处理父亲死后的遗体,也不可以帮忙把父亲运出家门埋藏到荒地里,让他安息。从前,新生仪式是与割礼仪式一道进行的;但现在两者已经分开进行了。

  正如一些摆脱了自己的传统并已接受基督教影响的原住民对劳特莱杰夫妇所描述的,阿基库尤人奉行的,或者曾经奉行的奇怪的新生仪式就是如此。但他们很不情愿说到这个问题,而且无论是劝说还是采用贿赂,他们都不肯让英国人留下来观察这一仪式。然而总的含义看来相当清晰,而且实际上已经由阿基库尤人给这个典礼所取的两个称呼之一,即“山羊出生”,充分昭示出来了。事实上,该仪式基本上是一种模拟,即母亲是雌山羊,而她生下了小山羊(小孩)。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孩子要用山羊的胃和皮裹起来,又为什么山羊的肠子要围绕着母亲和孩子。既然说到母亲,那么她与一只动物的这种相似性,也许在c··霍勃莱先生对该仪式所作的一次叙述中更清晰地揭示出来了;虽然在他的描写里母亲装扮的动物是一只绵羊而不是山羊。

  他告诉我们,仪式的名称叫“库恰鲁奥林过基”,字面意思是“再生”。他又告诉我们说,阿基库尤人分为两个分支,一支叫基库尤人,另一支叫马赛人,而这两个分支各自奉行的“再生”仪式有所不同。当孩子的父母属于马赛人分支时,该仪式按照如下的步骤举行。“在孩子出生以后大约八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婴儿的父亲杀死一只公绵羊,并把羊肉拿到母亲屋子里,她和属于该马赛人群体以来一直相伴的邻居一起分享这些肉。吃到最后,母亲就用绵羊左前脚到大腿根部的羊皮装饰自己,用羊皮条牢系在自己的左手腕到左肩膀上;她要这样佩戴四天,然后把它脱下放到床上,并放在那里一段时间。在仪式举行的这一天,母亲和孩子的头发都要剃掉;这与给孩子起名并无联系,名字是在孩子诞生的那一天起的。”这里的目的看来是想把母亲比作绵羊;这通过让她吃绵羊肉和给她包上绵羊皮来做到,而羊皮则取下,摊放在她八天前生孩子的床上。需要注意的是,在这种形式的典礼中,模仿的新生在真正的新生之后,只相隔短短几天。

  但如果父母属于基库尤人分支时,在基库尤人领地南部的新生礼是这样的:“孩子出生第二天就宰杀一头公绵羊并把一部分绵羊油放在锅里煮,拿给母亲和婴儿喝。没有特别说明这种做法与我们谈论的仪式有直接联系,但是描述是从提到这种做法开始的。当孩子长到三岁至六岁大的时候,父亲就宰杀一只公绵羊,并在三天以后用一部分羊皮和羊胃的皮来装点新生儿。这些皮要牢系在孩子的右肩上(如果是男孩)或左肩上(如果是女孩)。不过,男孩佩戴的羊皮是从羊的左前腿根部和左后脚上割下来的,而女孩佩戴的羊皮是从羊的右前腿根部和右后脚上取下来的。

  孩子们要佩戴羊皮三天,到第四天,父亲就与孩子的母亲同居。然而这里有一点很重要,即在孩子用羊皮装点起来之前,他(她)要到母亲那里去并与她并肩睡在床上,同时像新生婴儿那样啼哭。只有当举行了这样的仪式之后,孩子才适合施行割礼。割礼完成后过了几天,孩子返回母亲的棚屋,睡到床上,但父亲必须在他(她)回来之前杀一只绵羊,孩子一定要喝些羊血,在这种情况下父亲也要与母亲同居。”

  在这个典礼形式中,就像劳特莱杰夫妇所描绘的那种典礼一样,新生仪式是在孩子出生几年后才举行的。但典礼的实质看来是同样的,那就是假扮:母亲是一只绵羊,她生出了小羊羔。但我们必须注意,对于这种法定假扮的目的来说,其中有自相矛盾之处,即用公绵羊而不用母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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