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66节_郎婿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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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婿欺我 第66节

  晏绥见她一脸悲戚,本想好好安慰几句。话到嘴边,才发现自个儿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幼时爹不疼娘不爱时,他才舍得给晏昶几个好眼色。多年后表面兄友弟恭,背地里谁也不服谁。

  晏昶瞧他贪图名利,叫他奸商。他看晏昶纵情声色,不务正业。姊妹兄弟间的亲情是晏绥想也不敢想的。正是没经历过,才不懂大姐对崔沅绾有怎样大的影响。

  安慰不好,那就别瞎安慰。默默陪伴就是,这时候就是少说不出错,多说无异于踩雷。他想与崔沅绾每日都和和气气的,不想使出什么手段叫人烦。

  只是他不解,崔沅绾对查这件事的执念太深,几乎是在乎到魔怔。昨晚那么激烈,崔沅绾直接昏了过去。身子乏得不成样子,嘴边还喃喃着要查清大姐的遭遇。他都没这待遇。

  “这样罢,等夏夫人生辰时,我一人去夏府里拜访。汉子的身份怎么不比女眷看得广,到时你的我的,一起查便是。夏昌私下猖獗,明面上还不敢生事。我说要查,他不敢不从。”

  崔沅绾白他一眼,“好哥哥,你自个儿想想,这当真是个好法子么?咱们是偷摸查事,不能引起夏昌怀疑。你一身前去,还搞那般大的阵仗,是生怕他不毁灭仅有的罪证么?眼下我们要做的可不是打草惊蛇,是去把那位大夫给偷出来,还要不让夏昌起疑心。”

  反正就赖上了晏绥,不管他想的注意再好,崔沅绾都能挑出刺来。

  这种场合,有心的汉子都会带着自家夫人去。何况夏家是在官家注视下的高门,崔沅绾推脱不去,叫官家如何看待她,叫在场旁人如何看待她崔家。

  去夏家是个自己的娘子挣面子的,也是叫外人瞧瞧,自个儿在夫家如何得宠。门门道道的事,哪有那么简单?这生辰宴,不去不行。

  毕竟离十一月还有几日,晏绥想跟她拉扯下去,那崔沅绾就奉陪到底。

  三十那日,秀云绵娘终于被放了出来。脚一出门就往清风阁跑去。两人被圈着的时日,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吃穿比一般家的贵族娘子还好。

  秀云想得多,整日想着阁楼里的小娘子。倒是绵娘脸盘圆了几分,胖乎乎的,跑起来似个可爱的年画娃娃般。扑到崔沅绾怀里,脸上的笑意随即被止不住的泪水给代替,搂着她的腰小声啜泣。

  “好了,好了。”崔沅绾失笑,拍拍绵娘的背。原先还猜这丫头过得好不好,见她身上肉长了不少,尤其是胸脯,愈发丰满,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秀云也想她想得紧,走到她身边贴着,主仆三人相依相偎,这才是一家人。

  秀云机灵,能坐住大场,清清嗓子,开口问道:“娘子,姑爷可曾松了口?”

  崔沅绾闻言,怔了一刻。后知后觉想起秀云班所指。

  “当然,你可别信他那张嘴。”

  不过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第73章七十三:玄机

  十一月初,官家就叫下司往京官各家发炊炭,各家增添冬衣,穿新靴。不觉间就入了冬。

  晏绥携妻搬到丘园住的消息瞒得紧,本来只有晏家知道。王氏耐不住寂寞,三番五次派人去晏家请崔沅绾过来。正好碰上于氏难得清醒,当下就把口信传了过去,说新妇跟着大哥去丘园长住,往后就不再往家里来了。

  夫妻俩自然能有选住所的权利,王氏抓不到理,嘟嘟囔囔,说女儿不孝顺,家门不幸。

  如今张氏不在,可她依旧不得宠。崔发知道张氏走的内情,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暖他身心的姨娘,被晏绥轻轻捏死,心里埋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在政事堂待得如履薄冰,整日看着兆相的脸色过,往往是一面捞油水,一面郁闷。原来在御史台待着,每每面圣,官家瞧见谏官就觉着晦气,不待见他。跟着兆相,跟官家说的话更多,结交的朋友也多。几位同僚约着喝花酒,一来而去,崔发就找到了个善解人意的小姐。

  小姐姓李,名俗气,叫做牡丹。青楼里的妈妈总爱给小姐行首起个带花的名,一来是朗朗上口,容易被哪家小官人或是员外记在心里。二来则是,民间多用花朵名做房中事暗示。都是出来卖的,身子不值钱,尊严更不值钱。

  拼命学讨好人的伎俩,无非就是盼着出头,被出手阔绰的给捡走,差一点做外室,好一点做妾室。把妻熬死,指不定还能上位做正房呢。

  牡丹原先也是这盼头,后来遇见崔发,梦想成真。他虽比搬重物的汉子还要年长,却体贴无比,能懂她的心。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有钱有权。从妈妈口中得知,这位是崔娘子的爹爹,是晏学士的丈人。牡丹心欢,磨着崔发把她带到府里。

  家里才死了个和离的妾室,不过半月就要来新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王氏闹着,奈何她在府里地位大不如前。正一筹莫展时,听宅老报,女婿女儿来上门拜访了。

  养娘虾腰,求王氏这次安分一点。

  “夫人,你每次都说把二娘子当客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你每次都纠缠着二娘子,行径是把她当成了仆从。这些违心话在小的面前说说就成,可别再叫晏学士听见了。”

  今时不同往日,谁都知道王氏是个半疯子,心栓在慕哥裤腰带上。谁都是一条贱命,除了慕哥儿。

  脸颊两侧巴掌印早消了下去,可王氏还记得那痛感,火辣辣的。她不得解,她肚里爬出来的孩子,她就是要掐死,又哪有旁人说话的份?

  她为了生崔沅绾,走了一遭鬼门关,半条命差点交待了。她只叫崔沅绾护着慕哥儿,护着娘家,这不是每个女儿都该做了么?再说了,那次给慕哥儿驱毒,也没真想要崔沅绾的命。她的苦心又有谁能懂?

  不过被人整得发怵,王氏也只能应承下来。她去书房里叫过崔发,自个儿又拾捯一番,迎接原来的女儿女婿。

  “二姐来了!”王氏撑起笑意,跟没事人一般,走到崔沅绾身边,想扯着她的手叙叙旧。奈何才往前走几步,崔沅绾便往晏绥身后一躲,怯生生地远望着。

  晏绥也是个护妻奴,挡在崔沅绾身前,叫王氏注意分寸。

  “丈母险些把她的命给夺走,那次急着走,没能亲自跟丈母交代,叫仆从给丈母递了口信,不知丈母是否还记得?”

  崔发一愣,全然不知此事。

  “孩她娘,慎庭同你说了什么?”

  王氏脸上的笑挂不住,声音僵硬难堪,道:“那件事我是有错,可不至于说我不配为人亲娘罢。还说要跟我断亲……”

  在场几位,除了晏绥一脸坦然,崔发与崔沅绾都觉着不可置信。

  女婿是外人,为新妇做到威胁岳家这个份上,自是不多见。旁人说也就算了,那话不值钱。可崔发知道晏绥作风,言出必行,他一发话,别管王氏有理没理,再想管崔沅绾的事,难喽。

  “你怎的把话说得这么绝?”崔沅绾揪着晏绥腰间革带,歪歪身,头往他怀里拱,轻声问着。

  晏绥道:“本是想着,有些话不必说开,放在明面上来,叫两方难堪。新妇无一日不念叨着娘家的好,可她不知,娘家是个虎狼窝,人人都要咬她一口,恨不能把她吞吃入腹才好。这样的家,不念也罢。”

  说着,就拽着崔沅绾的手腕把她捞在身前,叫她好好看看爹娘这幅嘴脸。

  “我想,往后除新年上元,旁的时候,她无需常来娘家看望。毕竟来一次伤心一次。”

  话说得决绝,崔沅绾心里也有不舍。再花心的爹,再偏心的娘,好说歹说也是她家人。尝被爱的滋味后,哪怕爹娘心与她不近,她也总存着几分念想。万一爹娘突然发现她的好,又跟她亲近起来了呢。

  过去她也想过与娘家一刀两断,每每下不了决心,事情一直托着,委屈慢慢积攒,越来越多。

  崔沅绾想反驳晏绥几句,抬头看他这般坚定模样,叹了口气,不再开口解释。这样也好,伺候晏绥不比伺候爹娘省心?何况晏绥还知道讨好她,关切她的感受。爹娘只会吸她的血,嫌不够。

  王氏怔着,觉着自个儿气血逆流,眼前发黑,喉中堵着一块大铅石,狼狈吞咽一下,才缓了过来。

  “女婿嘴利,我说不过你。”王氏摆摆手示弱,“不过这事还是叫二姐做决定罢。娘家再怎么不好,也是个归宿。不比夫家叫人觉着暖心么?”

  晏绥自然说不是,“新妇的姑舅可不会叫她掏心掏肺地伺候。原先家里有一群碍事的姨娘,后来都埋在了乱葬岗里。我娘常不清醒,是外人口里的,半疯半傻的人。就算不清醒,也知道把好物件给新妇。我爹不管内宅的事,却把俸禄都补贴家用。胞弟虽无所事事,可也对家里的嫂嫂珍重得紧,不敢仗着小叔子身份,就压人一头。”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我家情况虽算不上顶好,可从未亏待过新妇。倒是娘家,常要求新妇补贴娘家,贪婪无度。明明是畸形关系,明明是娘家对她不起,却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究竟两家谁是罪人,丈母心里清楚。”

  晏绥步步紧逼,蔑了崔发一道,缓声道:“丈人心里也清楚,只是装看不见,只要看不见,就没这一桩桩事,对么?”

  崔发忙打圆场,说哪有,哪有。他敢忤逆晏绥的话,怎么可能!政事堂的凳子还没坐热,怎会因家事丢了乌纱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崔发指着王氏,恨铁不成钢。见王氏还想辩解几句,赶忙给她递眼色。

  “慎庭你别介意。你丈母没读过书,说话不过脑,只是直肠子,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为了息晏绥的怒火,崔发口不择言,竟把王氏比成了狗!

  难堪的场面被崔沅绾一声轻笑打破。她倒跟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冷眼看晏绥与爹娘斗上几回合。

  她对娘下不去狠手,也无心多管爹爹那□□子里的恶心事。晏绥给她出气,看爹娘吃瘪,也算是圆了她打爹娘脸的梦。

  “客人来访,娘不叫人做一桌好吃的招待么?”崔沅绾说道。

  崔发忙顺着台阶下,道:“都别傻站着了,外面天冷,屋里暖和,饭菜准备齐全,亏待自家也不能亏待客人。”

  话音刚落便见晏绥面色一冷,崔发心里抱怨,这次可是女儿自称客人的。人家说是客,那就是客。

  这是在告诉王氏,要摆清位置,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席间,崔沅绾起身,说蓦地想起闺房里还有几件东西没拿走。趁着吃饱说闲话时,抽空往后院去一趟。

  门扉半开,外面下着小雪。这是今冬第一场雪。女使见状,上前给她撑伞。崔沅绾说不用,来的时候披了斗篷,不至于染寒。

  一路上遇见不少赏雪嬉闹的女使,见了她都如恍如隔世一般。王氏虐女的事早在府里传开了来,眼下谁都心疼二娘子。崔沅绾被她们盯着脸热,随意拉开一位,问慕哥儿在哪里。

  “慕哥儿病好后,就被家主给送到了学堂去。家主说慕哥儿总爱生事,读书不用功,干脆送到了学堂吃住,过年才能回来呢。”

  女使见崔沅绾不再发话,欠身退下。心疼归心疼,可也没人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崔沅绾不常在府里,威严也慢慢消退,没几个还记着她的好,听她的话呢。

  后院依旧是那般光景,仆从见她走来,脸色微变。一问才知,原来闺房被王氏当成了杂物间,屋里搁着的都是她用不上的物件。

  难怪她欠身要走时,王氏欲想阻拦呢。不过碍着晏绥的面,支支吾吾,叫她快去快回。

  崔沅绾要取的物件是几个记事的小簿子。她从小就爱掂笔头,遇上什么事,都要记在小簿子上。

  眼下要找,也是想看看,当年大姐走的前后时候,她都在簿子里记着什么事,兴许能找到查事的线索。

  本没抱多大的希望,事实也正如此,幼时字迹歪曲,记的都是流水账。

  四本小簿子攥在手里,手紧张地出了汗。身子一动,一本小簿子便砸在了脚边一个蒙尘的小柜子上。

  崔沅绾叹着倒霉,蹲下身来捡起簿子,猛地抬头,看到柜子上刻着一行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准备修修前文,会汇报进度,除更新时间,其余时间显示更新,皆在修文捉虫,想看就看,不想看不必在意。

  第74章七十四:滔滔

  “景宣十一年冬十一月记事。”

  简短的语句叫崔沅绾心里一颤。这个时间点实在叫人难忘,正是她大姐出事前后。

  柜子蒙着厚厚一层尘土,轻轻一吹,一场沙尘暴袭来。崔沅绾赶忙掏出帕子掩面往后躲。

  心里好奇难耐,可这是她娘的物件。娘不点头,她岂能随意上手摆弄?

  约莫是先前王氏的行径叫崔沅绾的心寒得紧,崔沅绾犹豫再三,又蹲下身,柜子没上锁,手一拂,柜门就朝两边敞开着。

  娘不经她许可,擅自把破旧物件搬到她屋里,如此也算扯平了。她是嫁做人妇,可不是死了,纵使平日不常回娘家,可娘家总要留屋给她,应回门之需。

  柜门里面摆着一托盘,托盘上有用羊毛绒仔细包裹起来的小簿子。细细想来,这在簿子上记事的习惯,定是娘俩间心照不宣的传承。

  既然把这簿子搁她屋里了,想也是用不着的老物件。崔沅绾动作轻缓,把小簿子捧在手心上,慢慢掀开——

  簿子被王氏撕过几页,剩的只有半个小指那么厚。从前翻到后,每页都被王氏写得满满当当,黄纸黑字,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两句话。

  “老天无眼!”

  “孩儿命苦,为甚世道如此不公!”

  王氏大字不认几个,第一页,写得歪歪扭扭,不像是端端正正的字,像是活虾乱舞。越写越顺,最后一页,行云流水,天仙狂醉,不看内容,兴许会叫人觉着是书法大家的名作一般。

  满簿尽是这两句怨气冲天的话,撕口不齐,能猜出是人极其气愤时一把拽着簿页撕裂的。

  怒火三丈的人泄愤虽如溃堤洪水,叫人生惧。可正因气得紧,做事才不讲究细节,就连留下了只言片语都不知。

  第三十二页,是两种字体的分割线。这页开始有撕的痕迹,而一片锯齿状碎片上,留下了一个字。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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