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剑出山河
谢绝尘捂住自己长袖下右臂,作为封禁龙脉妖力用剑鞘，他与这种力量本质来说该是殊途同归。
这本是刑妖司不可外传隐秘，但此刻袁明尚在沉睡,不能闻听。倾风又是白泽认定传人,将来早晚也会获知此事。
他权衡片刻，干脆不再含糊,直白与倾风道明：“有人或以为，这些是救命良药,可是他们不懂,凡是沾染了血煞之气妖力，都要剐去人性作赔。”
倾风回忆起谢绝尘当初在学堂上无意打出一掌,不过是一念而过，便动了杀机。
谢绝尘已经是少有私欲人了，才勉强制衡，换做是普通弟子，早该是满手血腥,罪孽深重。
“当年龙脉那股凶戾妖气四溢横散时候，两族为何死伤惨重？正是因为修行过龙脉妖力人，诚然实力能增长数倍,可都疯魔得不似人了,心中除了杀戮再无其它。”谢绝尘说,“都以为自己心性坚定，能抵得住内心欲望,可人非神佛，亦非草木,如何能日日熬得过这种摧磨？”
他看向倾风,斟酌着说：“你身上也有过六万蜉蝣妖力,该知这种外来力量不能长久，早晚会逝于天地。消散之日便是他亡命之时。我不知崔二郎这种药是从哪里炼来，可旁门左道得来神通，远不及蜉蝣这种天道化像伟力持久。或许半年，或许更短，药性就会消退。可被煞气影响，他满心满意只剩下活着这件事，早不算是个人了。”
倾风听到这力量与蜉蝣竟有些相似，不由眼皮一跳。看向谢绝尘僵直右臂，启了启唇，开口道：“冒昧一问，你遗泽究竟是什么？你靠什么压住那种煞气？”
谢绝尘瞅她一眼，索性挽起宽袖，露出自己一截右手。
倾风呼吸一窒，上身向前俯去，低声道：“这是——”
谢绝尘右手乍一看是如墨般漆黑，肖似黑色铁块，定睛打量才发现是无数细密小字环绕，构成了一只手。
倾风小心翼翼用指尖去碰，没有血肉触感，也没什么温度，说不来是种什么感觉。
谢绝尘随即从腰间取出三粒金珠，放在右手掌心，调用妖力包裹，没一会儿，就见金珠融化，形成一条水线，在他漆黑指尖缠绕。
他凌空书写，金色字体随之印在半空，写完一帖文后，所以金字涌向他右臂，并隐入漆黑文字消失不见。
谢绝尘重新放下长袖，在地上随意一拂，地面便出现了方才书就那篇文章。再一拂，自如将妖力收回。
倾风面色微动，声音有几许颤抖：“以黄金为食遗泽，果然厉害。连龙脉妖力也可以压得住。”
谢绝尘：“……”他就不明白，正常人怎么会是这个思路？
“是以天地知识为食。”谢绝尘咬牙纠正她，“不过是以黄金书写，能让妖力更强。好比金色符箓效力也高于寻常箓文。”
“哦。”倾风试探道，“那其他吃了药人……”
谢绝尘直截了当地道：“不能。天下唯有我，能为先生做这鞘。”
倾风若有所思地点头。
谢绝尘见她表情过于冷峻，又给她展示了下自己不外传绝技——握住右手手腕往外一拔，抽出把墨字化成长剑来，邀功似地递到倾风面前，问：“好玩吗？”
倾风顿时一凛……大哥，你觉得呢？
倾风两指推了回去，委婉道：“这个……其实不必与人分享。”
谢绝尘遗憾将剑拿了回去。两人正要继续探讨崔二郎那邪药由来，就听院落中传来一声暴喝，来人叫嚣道：“刑妖司人，现在马上出来！”
·
“嘎吱”一声，屋门被推开。
张虚游将人往前一推，崔二郎脚下不稳，狠狠摔在地上。
“给我松开！你有什么资格要杀我！”
崔二郎来路上狠狠咬住张虚游手，都没逼得对方松手，此时嘴角染满血渍，顺着下巴往下流淌，他骂了两声，伸出舌头舔舐，肆意地邪笑起来：“张虚游，你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你命是从我这儿抢！”
张虚游随他叫骂，去桌上倒了杯冷水。端在手上静立半晌，指间都勒得发白，用力一阖眼，还是将腰间瓷瓶里药粉倒了进去。
崔二郎目龇欲裂，待他走近朝他“呸”了一口。
张虚游单手掐住他下巴，将水灌了下去。又捂住他嘴，迫使他全部吞下才放手。
崔二郎对着地面猛烈咳嗽，疯狂作呕，想将入腹东西吐出来，可惜憋红了脸，依旧没什么作用。
他害怕起来，面目狰狞地质问：“你给我吃是什么！张虚游，你不过比我有个好爹，你凭什么杀我？！”
张虚游低敛着眉目，高高看着他不答。
很快他自己便有了答案，身上妖力在消退，五脏六腑开始抽搐，多年前曾离自己远去病痛再次回到了身上，且因隔了太长时间，只觉比先前更猛烈，带着死亡恐惧笼罩，排山倒海地袭来。
张虚游见他无力挣扎，解了他身上绳索，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平和发问：“董小娘子，与那落水叶氏，是你杀吗？”
崔二郎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眼中是浓烈不甘与憎恨：“我杀她们，难道不该吗？她们……不过是蝼蚁……”
他再次呕吐，吐出却不是药，而是满地血。
那鲜红颜色刺伤他眼，崔二郎用衣袖不停擦拭地面，想将它遮掩过去，仿佛这样自己就不用死。
“是那女人自己到我面前来，因为她吃过那种药，我才控制不住。”
他一会儿凶狠，一会儿又可怜，恐怕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散乱看了一圈，过来抓张虚游。
“张虚游，救救我！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我错了，我再不这样。其实我也不想杀人，我杀了她们便后悔，最后什么都没做……是那蜃妖带走她们，与我无关。”
张虚游一言不发，看着那双骨节分明手朝他伸来，死死抓住他衣摆，如同从深渊攀出白骨，要拉他一同入炼狱。
叫他回忆起第一次与崔二郎见面时场景。
他回握住崔二郎手，五味杂陈地叫出他名字：“崔少逸。”
当时崔少逸虽然也瘦，养在否泰山上不敢轻易面见外人，可皮肤白嫩，彬彬有礼，惹人喜爱。
那天山上下雨，崔二郎避开父亲与仆从，偷跑到林间玩耍，不及回去，最后只能躲在斑驳古木下避雨。
张虚游透过屋中窗户看见他，也跟着溜跑出去，到他身侧，发现他是低头在看虫子，兴致勃勃地问：“你在玩虫子吗？”
他说着要用树枝去挑那只青虫，被崔少逸抬手打了回去。
“不要如此。它好可怜。”崔少逸捡了片完整叶子，覆在虫子侧面，为它遮挡住斜来细雨。
歪着头，看得很认真。身上衣服被春雨打得潮湿，发丝也结了水珠，冷得打了个寒颤，却好似在做天下间最高兴事情，仰起头冲着张虚游单纯地笑。
张虚游于是也对着他笑。
“我待会儿，带你去看鱼。”崔少逸说，“桥边还有船！我们去驶船吗？”
张虚游生来贵胄。他父亲是吏部尚书，虽然对他疼爱，却不擅长教导。还没教会他君子仁人道理，便教他什么叫人性私利。
他见过许多来家中求助人，或穿着锦衣或穿着青布，或带着小童或白发苍苍，跪在庭前泥地上，以头贴地，卑微乞怜。
门前那块空地每到秋冬总是落一地红叶，早晨仆役拿着扫把过去清扫，就见那些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子落在他们身上，如同落在泥里。砸在他们脊背，也如同砸中蝼蚁。
不过是风都能吹散一片草叶，却就叫他们挣扎不得。因为人生来有贵贱，而他生于峰顶。
冬天白雪厚厚一层会将人影掩埋，行人从门前踩踏而过，留下乌黑错落脚印。张虚游有时心想，清贵人家门前，也是如此肮脏。
他立山巅，观浮云，从不低头，由此，他生性便有种无知残忍。不觉得杀生哪里有错，不觉得蝼蚁值得求生。
而崔少逸比他更仁慈、更显慧，即便是幼时懵懂，对天地万物都有一种通达慈悲。
他自己好似浮萍不堪摧折，也愿意在水上漂浮，做浮虫游鱼遮阴。
张虚游启蒙第一课，便是在崔少逸身上学到。
崔少逸教他豁达，教他宽厚，教他见朴抱素，教他少私寡欲。教他生命之伟，自然灵韵。
只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虚游不觉问出了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崔二郎浑身一震，迸发出一股莫名蛮力，将他拽了下来，狠狠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如果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今日活着人就是我！你何来替我慷慨？白泽说是瑞兽，可是他不公平，这天道不公平！”
他脸上仍糊满了血，干涸、新鲜，挡住了他苍白面容，已经擦不干净。
猩红眼睛里流露出浓郁悲戚，可已叫人分不清真假。
“我要活着！我不想等死！我也想做救世之人，我也想怀瑾握瑜，我也想风光于世，我有什么错？可是你们没给我机会，凭什么我只能在阴沟里苟活？”
张虚游心痛如绞，也是恨极：“崔少逸，你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吗？你何苦入这魔道？你怎会走到这步！”
崔老爷带他离开刑妖司时，张虚游因耳鼠遗泽已经康复，特意跑去送他。
在山脚，张虚游问：“你要走了吗？”
崔少逸点头：“嗯！”
张虚游忧愁道：“那你病怎么办啊？”
“‘人生非金石，岂得长寿考？’。”崔少逸坐在侍卫肩上，仰头望向面前半片苍翠青山，烟波浩渺，他眼睛澄澈明亮，如没有浮云净透天空，嘴里说着不符合年龄感言，“算了吧。就当是一场风雨，过去就过去了。天地日月尚不能亘古，我也要接受我归宿。”
当日种种只觉还近在眼前，可已物是人非。张虚游握着崔二郎手，手背叫他抓出道道红痕，不知痛似，任由他抓挠，低低叫他名字，想叫他清醒片刻：“崔少逸。少逸哥。”
崔二郎手背上青筋暴突，最后一口气含在喉咙里：“你夺我命，是你夺走我命！张虚游，本该是我活着……”
到死仍不瞑目，大睁着眼睛。
张虚游等他没了气息，才颤抖着抽回手，盖上他脸，替他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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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刑妖司不可外传隐秘，但此刻袁明尚在沉睡,不能闻听。倾风又是白泽认定传人,将来早晚也会获知此事。
他权衡片刻，干脆不再含糊,直白与倾风道明：“有人或以为，这些是救命良药,可是他们不懂,凡是沾染了血煞之气妖力，都要剐去人性作赔。”
倾风回忆起谢绝尘当初在学堂上无意打出一掌,不过是一念而过，便动了杀机。
谢绝尘已经是少有私欲人了，才勉强制衡，换做是普通弟子，早该是满手血腥,罪孽深重。
“当年龙脉那股凶戾妖气四溢横散时候，两族为何死伤惨重？正是因为修行过龙脉妖力人，诚然实力能增长数倍,可都疯魔得不似人了,心中除了杀戮再无其它。”谢绝尘说,“都以为自己心性坚定，能抵得住内心欲望,可人非神佛，亦非草木,如何能日日熬得过这种摧磨？”
他看向倾风,斟酌着说：“你身上也有过六万蜉蝣妖力,该知这种外来力量不能长久，早晚会逝于天地。消散之日便是他亡命之时。我不知崔二郎这种药是从哪里炼来，可旁门左道得来神通，远不及蜉蝣这种天道化像伟力持久。或许半年，或许更短，药性就会消退。可被煞气影响，他满心满意只剩下活着这件事，早不算是个人了。”
倾风听到这力量与蜉蝣竟有些相似，不由眼皮一跳。看向谢绝尘僵直右臂，启了启唇，开口道：“冒昧一问，你遗泽究竟是什么？你靠什么压住那种煞气？”
谢绝尘瞅她一眼，索性挽起宽袖，露出自己一截右手。
倾风呼吸一窒，上身向前俯去，低声道：“这是——”
谢绝尘右手乍一看是如墨般漆黑，肖似黑色铁块，定睛打量才发现是无数细密小字环绕，构成了一只手。
倾风小心翼翼用指尖去碰，没有血肉触感，也没什么温度，说不来是种什么感觉。
谢绝尘随即从腰间取出三粒金珠，放在右手掌心，调用妖力包裹，没一会儿，就见金珠融化，形成一条水线，在他漆黑指尖缠绕。
他凌空书写，金色字体随之印在半空，写完一帖文后，所以金字涌向他右臂，并隐入漆黑文字消失不见。
谢绝尘重新放下长袖，在地上随意一拂，地面便出现了方才书就那篇文章。再一拂，自如将妖力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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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倾风试探道，“那其他吃了药人……”
谢绝尘直截了当地道：“不能。天下唯有我，能为先生做这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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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二郎来路上狠狠咬住张虚游手，都没逼得对方松手，此时嘴角染满血渍，顺着下巴往下流淌，他骂了两声，伸出舌头舔舐，肆意地邪笑起来：“张虚游，你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你命是从我这儿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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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虚游低敛着眉目，高高看着他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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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虚游见他无力挣扎，解了他身上绳索，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平和发问：“董小娘子，与那落水叶氏，是你杀吗？”
崔二郎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眼中是浓烈不甘与憎恨：“我杀她们，难道不该吗？她们……不过是蝼蚁……”
他再次呕吐，吐出却不是药，而是满地血。
那鲜红颜色刺伤他眼，崔二郎用衣袖不停擦拭地面，想将它遮掩过去，仿佛这样自己就不用死。
“是那女人自己到我面前来，因为她吃过那种药，我才控制不住。”
他一会儿凶狠，一会儿又可怜，恐怕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散乱看了一圈，过来抓张虚游。
“张虚游，救救我！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我错了，我再不这样。其实我也不想杀人，我杀了她们便后悔，最后什么都没做……是那蜃妖带走她们，与我无关。”
张虚游一言不发，看着那双骨节分明手朝他伸来，死死抓住他衣摆，如同从深渊攀出白骨，要拉他一同入炼狱。
叫他回忆起第一次与崔二郎见面时场景。
他回握住崔二郎手，五味杂陈地叫出他名字：“崔少逸。”
当时崔少逸虽然也瘦，养在否泰山上不敢轻易面见外人，可皮肤白嫩，彬彬有礼，惹人喜爱。
那天山上下雨，崔二郎避开父亲与仆从，偷跑到林间玩耍，不及回去，最后只能躲在斑驳古木下避雨。
张虚游透过屋中窗户看见他，也跟着溜跑出去，到他身侧，发现他是低头在看虫子，兴致勃勃地问：“你在玩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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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如此。它好可怜。”崔少逸捡了片完整叶子，覆在虫子侧面，为它遮挡住斜来细雨。
歪着头，看得很认真。身上衣服被春雨打得潮湿，发丝也结了水珠，冷得打了个寒颤，却好似在做天下间最高兴事情，仰起头冲着张虚游单纯地笑。
张虚游于是也对着他笑。
“我待会儿，带你去看鱼。”崔少逸说，“桥边还有船！我们去驶船吗？”
张虚游生来贵胄。他父亲是吏部尚书，虽然对他疼爱，却不擅长教导。还没教会他君子仁人道理，便教他什么叫人性私利。
他见过许多来家中求助人，或穿着锦衣或穿着青布，或带着小童或白发苍苍，跪在庭前泥地上，以头贴地，卑微乞怜。
门前那块空地每到秋冬总是落一地红叶，早晨仆役拿着扫把过去清扫，就见那些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子落在他们身上，如同落在泥里。砸在他们脊背，也如同砸中蝼蚁。
不过是风都能吹散一片草叶，却就叫他们挣扎不得。因为人生来有贵贱，而他生于峰顶。
冬天白雪厚厚一层会将人影掩埋，行人从门前踩踏而过，留下乌黑错落脚印。张虚游有时心想，清贵人家门前，也是如此肮脏。
他立山巅，观浮云，从不低头，由此，他生性便有种无知残忍。不觉得杀生哪里有错，不觉得蝼蚁值得求生。
而崔少逸比他更仁慈、更显慧，即便是幼时懵懂，对天地万物都有一种通达慈悲。
他自己好似浮萍不堪摧折，也愿意在水上漂浮，做浮虫游鱼遮阴。
张虚游启蒙第一课，便是在崔少逸身上学到。
崔少逸教他豁达，教他宽厚，教他见朴抱素，教他少私寡欲。教他生命之伟，自然灵韵。
只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虚游不觉问出了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崔二郎浑身一震，迸发出一股莫名蛮力，将他拽了下来，狠狠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如果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今日活着人就是我！你何来替我慷慨？白泽说是瑞兽，可是他不公平，这天道不公平！”
他脸上仍糊满了血，干涸、新鲜，挡住了他苍白面容，已经擦不干净。
猩红眼睛里流露出浓郁悲戚，可已叫人分不清真假。
“我要活着！我不想等死！我也想做救世之人，我也想怀瑾握瑜，我也想风光于世，我有什么错？可是你们没给我机会，凭什么我只能在阴沟里苟活？”
张虚游心痛如绞，也是恨极：“崔少逸，你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吗？你何苦入这魔道？你怎会走到这步！”
崔老爷带他离开刑妖司时，张虚游因耳鼠遗泽已经康复，特意跑去送他。
在山脚，张虚游问：“你要走了吗？”
崔少逸点头：“嗯！”
张虚游忧愁道：“那你病怎么办啊？”
“‘人生非金石，岂得长寿考？’。”崔少逸坐在侍卫肩上，仰头望向面前半片苍翠青山，烟波浩渺，他眼睛澄澈明亮，如没有浮云净透天空，嘴里说着不符合年龄感言，“算了吧。就当是一场风雨，过去就过去了。天地日月尚不能亘古，我也要接受我归宿。”
当日种种只觉还近在眼前，可已物是人非。张虚游握着崔二郎手，手背叫他抓出道道红痕，不知痛似，任由他抓挠，低低叫他名字，想叫他清醒片刻：“崔少逸。少逸哥。”
崔二郎手背上青筋暴突，最后一口气含在喉咙里：“你夺我命，是你夺走我命！张虚游，本该是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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