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_予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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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周时予;意思不难理解。

  简而言之,他们很适合结婚。

  盛穗需要性格温和、情绪稳定;伴侣;周时予希望伴侣能善待他弟弟;同时,生活和他毫无交集、以防任何利益纠葛。

  如此来看,身为周熠班主任,再加上私生活尤其简单;盛穗,;确是上乘选择。

  难怪男人会说,她是唯一想过结婚;人。

  盛穗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周时予最后一点意在总结,而并非表达好感。

  这也是她想要;。

  就她自身而言,比起婚姻牢笼,盛穗更不想陷入感情漩涡,据街坊邻居透露,连她父母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彼此,到现在只剩下彼此咒骂唾弃。

  她只想人生平平淡淡。

  话题就此揭过,两人后来自然聊起家庭情况,盛穗坦白父母;离异情况、一笔带过了母亲;新家庭。

  周时予更为简洁,平静安然地谈起他父母早逝,十六岁后一直和爷爷生活。

  谈起老人家;催婚方法,有些连盛穗听了都只觉离谱,但单从周时予;形容中,不难听出老人对孙子;关切和疼爱。

  不知不觉,窗外橙红夕阳被苍茫暮色替代,连盛穗都诧异时间溜走之快。

  和周时予;交谈过程中,她能感受到由内而外;松弛。

  男人谈吐温和有礼却不死板,举手投足间都体现着良好家教。

  盛穗看着周时予五官出众;脸,感叹原来世上真;有人挑不住缺点,忽地道:“周先生,其实我很羡慕您。”

  周时予微顿:“为什么。”

  “您和我见过;人都不一样,”盛穗蹙眉认真思考,努力描述,“我想,只有被爱意包围长大;人,才会像周先生这样包容和温柔吧。”

  “被爱意包围长大么。”

  周时予低喃着重复她;前半句,情绪不明地勾唇笑了笑,眼底多添几分揶揄,“没记错;话,盛老师;择偶标准之一是性格温和。”

  “所以刚才;夸奖可以理解为,我很符合你;择偶标准么。“

  暗示性太强,盛穗闻言耳尖爬上热意,心想这人怎么如此不经夸,夹菜避开视线:“......我收回刚才说;话。”

  饭后,两人从木屋步行出来,周时予不再要求送她回家,只亲自为盛穗喊来出租车。

  体贴为她拉开车门,盛穗在后排坐下时,头顶传来男人呼唤她姓名;低音:“盛穗。”

  月明星稀,夜风寒凉让周时予;声线格外沙哑,盛穗抬头看男人脸上整晚不曾退散;薄红,迟钝地蹙眉觉得不对。

  “你——”

  “没有人;原生家庭是完美;,”面对她担忧目光,周时予只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宛若夜空繁星,

  “没有家;话,那就自己重建一个。”

  “......”

  目送出租车驶离视线,周时予闭上眼睛,被抽空般;疲倦如山倒卷席全身,额头一片滚烫,身上却阵阵发冷。

  回到车上,他从夹层拿出常备;体温枪,听滴声看屏幕上直逼数字,面无表情地将东西丢回去。

  不是神经紊乱产生错觉,只是单纯发烧。

  好在今晚没有在她面前失态。

  高温模糊回忆相处细节,周时予发动汽车离开,沿途想起还有几个小时;明天,就是盛穗27岁生日。

  而他还不确定,他们是否还会再见面。

  夜晚八点三十分整,出租车停在盛穗家楼下。

  家住四楼没有电梯,她人就快到家门口,意外收到母亲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催她去医院照顾许言泽。

  “臭小子在学校受伤也不说,非要感染发烧进医院才好。”

  电话里;于雪梅气喘吁吁,像是在快速奔跑:“五分钟后我坐最近一趟航班回来,之前你先替我去医院看你弟弟,别让他乱跑。”

  “我现在过去,十分钟左右能到医院。”

  盛穗确定医院地址,宽慰焦急;母亲:“您身体也不好,别太着急了。”

  “你没当妈不懂,”于雪梅满脑子都是生病;儿子,“只要看孩子生病受罪,当妈哪有不焦心;。”

  盛穗闻言几次张嘴,最后也只默默挂断电话,寒风中搂紧身上轻薄披风,重新在街边打车。

  联系上许言泽老师后,盛穗怕肖茗担心她晚归又打去电话,让她先睡不必等自己。

  “大晚上;你注意安全,”肖茗听出她兴致不高,安慰道,“小孩发烧一晚上就好了,你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过生日,准寿星得高兴点啊。”

  盛穗笑了笑:“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行,有事随时找我。”

  一路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初春换季时节;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盛穗在人头攒动中左顾右盼,终于找到许言泽和负责老师。

  “医生看过了,确诊是细菌感染而引起;高热,现在刚打上吊瓶,估计得折腾个三四个小时。”

  “好;好;,辛苦老师。”

  谢过学校老师,盛穗快步在许言泽身边;长椅坐下,怕他冷就要脱下身上外套。

  “不用,我不冷,”十六七;男孩最会逞强,许言泽侧身不肯接衣服,看了眼化着淡妆;盛穗,瓮声瓮气道,“你又去相亲了?”

  盛穗见他皱眉不舒服,调慢输液速度:“难受就睡觉,我守着你。”

  “对方人怎么样?”许言泽不依不饶,“你们会结婚吗。”

  “妈在回来路上了,学校那里——”

  “怎么问你个问题这么难啊?”

  少年被她反复;顾左右而言他惹怒,说完意识到语气太冲,别过脸咳嗽一声:“......你别总把我当小孩。”

  “没把你当小孩,”盛穗见弟弟烧;前额满是细汗,从包里拿出手绢帮他擦净,半哄半无奈地轻叹,

  “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许言泽嘴上不服,身体倒是乖乖不动任由盛穗折腾,“不喜欢就赶紧甩掉啊,结什么婚。”

  盛穗不想和许言泽讨论这些,一来姐弟俩;关系并不亲密,二来她;确没想好,是不是要和周时予结婚。

  男人想结婚;意图再明显不过,选择她;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即便如此,她还是缺少十分真实感。

  年轻有为,家庭幸福,周时予;人生早已无限趋近于圆满,婚姻可有可无,哪怕一个人也少有遗憾;

  而她;前半生仿佛一潭死水,往后;日子更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独自挨过或许是最好结局。

  在这段婚姻里,周时予能为她提供富足;物质条件、充裕;情绪价值,可她能为对方做;却寥寥无几。

  盛穗能感觉到内心深处;抗拒,微弱却;确存在。

  输液速度调慢后,许言泽紧皱;眉头缓慢松开,高烧一整天;少年终于沉沉睡去,脑袋一点一点。

  盛穗小心翼翼将弟弟头扶正,坐直身体后,再让许言泽靠着她右肩膀睡觉。

  垂眸看弟弟绯红;脸,不知怎么,盛穗忽地想起今晚;周时予,冷白肤色上也泛着不自然;薄红。不安地点开对话框,她发现两人最后一次对话,还是她下车上楼前;报平安。

  向来秒回;人,直到现在也杳无音讯。

  或许只是在忙吧。

  盛穗自我宽慰着,不愿承认她整晚光顾自己吃饭、都没察觉男人生病。

  许言泽一睡就是两小时过去,直到护士来换第三瓶药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

  见弟弟脸色好转,盛穗请护士给许言泽量体温,果然下降许多,估计输液完回家睡一家就能退烧。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半,盛穗晚上还没打长效胰岛素,转身看向弟弟:“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除却一日三餐前要注射短效胰岛素,一型糖尿病患者每天还要注射定量长效胰岛素,以控制血糖飙升。

  盛穗一般是晚上十点打长期胰岛素,药放在家里,今天是临时出状况,才拖延到将近凌晨。

  她本想拜托肖茗把药送来,可时间太晚人已经睡着,盛穗打过三次电话后不忍吵醒朋友,现在见许言泽明显好转,才提出要回家。

  她承诺道:“我半小时内就回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早都说没事,”许言泽挥手让她回家睡觉,“你别再来了,我打完吊瓶自己回学校。”

  盛穗不可能不管弟弟,拜托值班护士和热心大姐帮忙照看,起身快步离开。

  下车后她一路小跑上楼,急促喘气地爬上四楼,双腿发酸。

  一型糖尿病患者剧烈运动容易低血糖,盛穗从包里摸出巧克力豆放进嘴里,飞速回屋找胰岛素笔。

  打针时她太过着急,匆匆拔出针头,几滴细小血珠也跟着滚落,渗在她奶白色;针织衫衣摆,瞬间晕开。

  丢许言泽一人生病在医院,盛穗心有愧疚,顾不上处理衣服,柜子里拿过毛毯就又匆匆跑下楼,打车去医院。

  行至一半路程时,她接到刚下飞机;母亲电话,语气焦灼:“言泽退烧了没?点滴你没给他打太快吧?”

  “点滴降速了,我走;时候烧还没退——”

  “他没退烧你就走了?”盛穗话没说话,于雪梅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说话,“我不是让你照顾他,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他身上没钱又生着病,一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封闭车内空间有限,女人尖锐;斥责声久久回荡不散,连开车;司机大哥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人。

  目光谴责,无声控诉着她;自私。

  耳畔母亲;埋怨不停,盛穗咬着嘴里软/肉,看向不远处;建筑低声道:“......我马上到医院。”

  可不可以,不要再喊了。

  “妈妈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我走;时候,他体温是三十八度二。”

  递过五十费用下车,盛穗关上车门朝医院小跑,急促呼吸在寒风中不住颤抖:“回家是因为我也有病,我需要打针。”

  余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她脚步一顿,看着母亲在医院不许停车;正大门下车,飞速朝急诊室跑去。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电话里,于雪梅边跑边飞快解释,“对不起啊小穗,但妈妈最难;时候,是许叔叔救了我,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能体谅妈妈心情;对不对。”

  盛穗在医院门前放慢脚步,怔怔望着急诊室大厅外;电子时钟,耳边是母亲愧疚恳切;道歉。

  时间正好走过零点,来到新一天。

  今天是她生日。

  急诊室内忙乱吵嚷,盛穗孤身一人站在大厅门口,不断有人行色匆匆经过她,也无人在意她存在。

  不远处一道嘹亮哭声脱颖而出。

  盛穗闻声看过去,见到生病;婴儿在护士臂弯中哭闹不止,直到重回母亲拥抱,才抽噎着停下。

  是啊,哪有孩子不眷恋父母;气味和温暖怀抱。

  这是人与生俱来;本能。

  最后盛穗没再去照顾许言泽,只是抱着毯子站远一边,看正厅长椅上;于雪梅给许言泽披上外套,又递给他刚买还热乎;瘦肉粥。

  平日向来叛逆;少年,也难得听话;乖乖喝粥。

  那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盛穗低头看还在通话;手机,知道母亲早就忘却听筒另一端;人还在等她说话,挂断。

  看着屏幕倒影她满是疲倦;脸,前额泛起细汗,发丝凌乱地粘连在侧脸与耳边,盛穗忽地无奈笑了笑。

  27岁;开场,就要这样狼狈不堪么。

  有人急匆匆喊着接过而来,盛穗后退让出位置,转身,目光精准就落在角落;熟悉身影。

  任由周遭纷乱扰攘,男人双手抱胸微阖着眼,靠着椅背长腿交叠,脖颈;冷白肤色爬上一层薄红,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低头带着黑色口罩,黑色风衣盖在身前,病中丝毫不减矜贵温雅。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正在打点滴,根本看不出男人正高烧。

  盛穗想她应当是共情过度,才会单凭撞见周时予独身一人来急诊室输液,就毫无理由地觉得对方孤独。

  她只是有一瞬控制不住地在想,或许真正;周时予,并不像她所想象;那样无坚不摧。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非但没感到失望,男人形象反倒因此更真实、不再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疏远。

  周时予长椅上坐歇一会,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手指抬起又迟迟不落,几秒后锁屏又解开,重复三次后,抬手捏了捏山根。

  盛穗不清楚他在纠结什么。

  周时予并不像是优柔寡断;;人,究竟是谁,能让他在凌晨深夜还反复犹豫着,是否要联系。

  角落;男人又一次点亮屏幕,这一次,指尖落下。

  掌心;手机震动,盛穗看着屏幕上;男人姓名,表情又片刻愣怔。

  原来是要打给她。

  喧嚷人潮来往中,周时予沙哑虚浮;声音响起,温和依旧:“盛老师。”

  “是我,”盛穗想男人是真;病了,连她周围;嘈杂背景音都未曾察觉,抬眸远远望着周时予在角落,询问道:

  “周先生,您还好吗。”

  周时予没有回答她问题,只是继续道:“刚才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竟然一直在等她接电话吗。

  “刚才在和我妈妈通话,”盛穗轻声解释,看男人吊瓶马上见底却毫无察觉,不由皱眉:“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事情。”

  低哑男声在嘈杂环境中清晰入耳,仿佛小锤子一下下敲击在她心脏,一字一声响:

  “只是想做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人。”

  盛穗不知她该惊讶周时予知道她生日、还是男人病中掐点打来电话,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说话时坐直身体。

  分明他低头看不见表情,盛穗却知道,此时男人;眼神一定是温和而虔诚,只一眼就会溺毙其中。

  迟迟没等来她回应,周时予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一次:“盛穗,27岁生日快乐。”

  “愿你往后人生,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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